“假如你有幸年轻时在巴黎生活过,那么你此后一生中不论去到哪里她都与你同在,因为巴黎是一席流动的盛宴。”
海明威在其晚年的非虚构作品《流动的盛宴》中,如此写下他对巴黎的追忆。海明威的笔下,巴黎总是处处洋溢着酒气。
威士忌、朗姆及各种果酒、啤酒的甜美,不停诱惑着到此的艺术家们,他们游荡在此,微醺孕育的才思变成永恒闪耀的星光,热情地款待着来此的每一位宾客。
在地球的另一端,能如此以“酒”、以“文”宴飨(xiǎng)八方来客的城市,是泸州。
从古代尹吉甫、司马相如、李白、杜甫、苏东坡、杨慎、张问陶等名家,到今人之马识途、阿来、彭敏、韩松落等,他们因酒往泸州而来,饮后斐然成章,将泸州城变为一座永不落幕的剧院。
千百年来,这里不断上演着一场又一场酒中故事,沉静或浩荡,未曾片刻停歇。
在这里,我们都是观赏者,也都沉醉为剧中人。
他说,“蜀南有醪兮,香溢四宇。”
他说,“江阳酒熟花如锦,别后何人共醉狂。”
他说,“在泸州,从来没有醒过。”
他说,“酒,全人类的解放者。”
他说,“喝下它,就像喝下星辰。”
他说,“来,都在江阳的杯中。”
然作家的话总是充满了象征性意味,微妙的阐释中往往带着朦胧与模糊。
倘若想从他们的文中读懂一杯白酒的寓意,触摸这座城市的脉搏,那么不妨先喝上一杯泸州酒。
细细品味,便会发现,这是独属于中国白酒的造境之术。
❶
壶中日月,醉里乾坤
翻开历史的扉页,文与酒,如影随形。
有多少故事是因酒而生?犹如繁星,无法数清。
在历代作家笔下,饮酒的隐蔽精神感受,总在含蓄中挥洒得淋漓尽致。当他们与酒城泸州相遇,酒之“流芳千古”,便牢牢牵挂在这一方诗意山水中,为到此寻访的行人所清晰感知。
汉时,司马相如饮泸州酒,写“当炉而炖兮,润我肺腑;促我悠思兮,落笔成赋”,歌美酒甘霖。
唐时,途径泸州的李白,写“夜发清溪向三峡,思君不见下渝州”,唱对故人故土的思念之情。
宋时,游览泸州的唐庚,写“百斤黄鲈脍玉,万户赤酒流霞”,赞泸州因酒业渔业而民生富庶。
明时,寓居泸州十余年的杨慎,写“一壶浊酒喜相逢,古今多少事,都付笑谈中”,叹历史兴亡。
清时,钟情泸酒的张问陶,写“城下人家水上城,酒楼红处一江明”,颂泸州酒市繁华。
民国,生于泸州的美学家王朝闻,在青年时,便写“斗酒百篇所依赖之才智与我无缘,但未敢忽视佳酿出于老窖所体现之普遍法则”,表白泸州老窖酒对思想精神的促动。
而漫画家丰子恺,也感触于泸州的天光水色,写下“昨夜泸州江上望,一轮明月照江心”,并作画《历尽险阻适彼乐土》,感慨离乱中的片刻安定。
同样生于泸州的著名画家蒋兆和,在漂泊半生历经艰难后,于晚年又饮泸州家乡酒,动情写下“梦中常饮家乡酒,期与乡邻共举杯”,抒怀对故乡的眷恋。
到了现代,乘载这份酒之浓情的主要文体,则变为了散文。作家们或亲身来到此处,体会地方风土酿酒人文,或身在远方借一杯泸州老窖酒,激发千种思绪情怀。
当阿来去往泸州老窖酒厂,看酿酒师在新酒中取出深厚绵长的中段后,叹道,“这中段,在戏剧是高潮;在人生,是如交响乐一般华美主题的交织呈现。”
他又言,“酒为我们呈现的,是人文与历史,更是世道与人心。世间人,心底事,杯中酒……醉,非醉;了,难了!”
酒,赋予了泸州人文风物最真实也最梦幻的故事感与历史感,所以熊召政说,“酒在这座城市里,不是夸张的消费与疯狂的纵欲,而是一种文明存续与发展的方式。”
也因此,宋光明要讲,“泸州,诗之若饴酒若露。”要讲,“来,都在江阳的杯中。”
这四溢在泸州城中的浓香,仿佛布下幻境,将前往此地的文人作家一一缠绕。
“在泸州喝到的酒,自带全息影像,深藏和这块土地、这块土地上的时间有关的一切秘密……喝下它,就像喝下星辰。”
韩松落以星辰譬喻泸州酒,一城浓香仿佛也从笔尖流向宇宙。
这是没有参考的读者再创作,当我们饮尽杯中酒,由酒引发的对理想世界的向往、对宇宙时空的思考,随着酒在体内的上升环绕,与精神一起得到解放,让人心驰神往。
然酒的中国智慧,汇于泸州,又从来不止于泸州。
泸州的浓香,带着无数往事,穿越千年而来,随长江水流遍中国,又随诗文流向更远的山海。
究其根底,泸州酒的共鸣,在于这片华夏土地,也在于这片土地孕育的千年不断的文明。
❷
厚植于「土」,发轫于「文」
发源于农业种植的酒,早已被深深烙上土地的印记,被标为人类文明的代表之作。
丰沃的两河流域生出大麦,酿为啤酒;高加索山脉长出葡萄,酿为葡萄酒;温润江南滋养糯米,酿出黄酒;极寒的西伯利亚,蒸出最纯粹的伏特加;而四川的紫土地,生出灿烂的红高粱,化为浓香白酒。
“2016年7月,在泸州,穿过一个又一个山坡上,一块又一块起伏的高粱地,蓦然,在一个盆地,浩瀚的高粱密集地向我呼啸涌来,青绿上面是无数酒红色的火焰,像燃烧的海。
我被震慑住了。
这不是北方平原上的高粱,而是南方之南,崇山峻岭起伏环绕中的高粱。它们以高过我的气势,汹涌着向我扑来,令巴蜀本就湿热的阳光更加湿热,但又有肃静的凉意在其中……”
诗人龚学敏踏进泸州老窖的有机高粱地种植基地,初次直面南方红高粱喷薄而出的生命力,被深深震撼。
同样是在那片火红的高粱地中,作家陈应松抱着自己亲手割下的沉甸甸的高粱穗子,收获了好酒的喜悦。
他说,“酒是农耕时代的精华,由我们耕种的庄稼,变为一种人人喜爱的液体,酒是躬耕土地的劳动者创造的杰作,是汗水和生命的结晶……
热爱大地,你将被自己的成果醉倒,烂醉如泥于田间陌上,镰旁锄边,这是一种生活的美意。”
在我国几千年的农耕文明建设进程中,饱含淀粉的高粱都是重要的粮食作物,其种植史,最远可溯至新石器时代。先秦时,它便被称为“梁”或“秫”,是最重要的农作物之一。
《诗经·小雅·甫田》曰:黍稷稻梁,农夫之庆。
直到新中国,高粱仍在以最质朴最原始的方式喂养生民。
“当然了,我自己也曾在高粱地里躲藏过,穿行过,唱过歌曲,流过眼泪,留下了一些难忘的记忆。
在大饥荒年代,由于青黄不接,人们等不及高粱完全成熟,就开始吃……我喝过几乎还是水仁儿的高粱砸成的糊糊打成的稀饭,只能喝一个水饱,很快就饿了……
我的意思是说,我们那里种的高粱为的是吃,为的是挡饥,从来舍不得把高粱酿成酒喝。”
在豫东平原上饱尝过高粱诸多滋味的著名作家刘庆邦,因心中的高粱情节,也踏上泸州的土地,去看那片红高粱。
“红高粱变成酒,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说得痛苦一点,高粱变成酒的过程,也是历经磨难的过程,它至少要渡过碾压、掩埋、发烧、蒸煮、窖藏等多道难关,最终才能变成酒。”
高粱实在是一种珍贵的粮食。能够以高粱酿酒,也从侧面印证了民众生活水平的提升,以及社会经济的富裕。
因此,尽管在夏时便有“秫(shú)酒”,但直至清时,用高粱蒸烧酒才开始大范围流行,以高粱为主要酿造原料的白酒迅速扩散至全国。
而自古以来便是富庶之地的泸州,其以高粱酿白酒的历史,至少从明时便已开始。到今天,高粱对泸州群众的哺育,也主要是以酒的形式来实现。
这其间几百年来,同样扎根于这一方紫土地的泸州老窖,则成为这份“土地馈赠”最忠实的守护者。
川南红高粱的生机,奔涌进泸州老窖的酒液中,以一杯好酒,犒赏人们的辛勤劳作,也抚慰他们心中的伤痕。
对土地的信仰与崇敬,也成为天下饮者共情泸州老窖的核心根源之一。
即便是此后迈入工业文明,白酒的寓意随时代更迭一并更新,演变为更加复杂迷人的象征性文化符号。但这份对土地的热忱,始终如一,独立于世,牵引着他们寻找文化和生命的根脉。
❸
中国白酒的无边浪漫
一方水土,酿一方美酒,养一方人文,自然,也生一方豪情。
和文学一样,酒的价值实现,也诉诸于想象力的超凡,以完成对现实和当下的超越。
酒的妙用,是奥德修斯灌倒巨人,是壶公悬壶济世,是尼采冲破教义束缚,是波德莱尔的拾荒者变为国王,也是华夏儿女流淌在酒液中的张扬与反抗。
▲沙馥饮酒图扇页,图绘李白举杯畅饮的画面。图片来源:故宫博物院。
在这条路上,有人浅斟低唱,也有人狂歌痛饮,有人是为麻痹痛苦逃避现实,也有人是为释放灵魂遨游天地。
但当“醉里乾坤大,壶中日月长”,这句“千古第一酒赞”,经过百年的流变,最终定于施耐庵的《水浒传》而名扬天下之时,白酒,便带着无穷的哲思流入每一个中国饮者心中。
历史的纵深和现实的厚重,都融解在这纯澈透明的酒液里,滋生出无数的思想与力量。
正是土地的慷慨和人文历史的特殊性,赠予了中国白酒质朴而又华丽的体感,使其在世界烈酒中享有无可比拟的地位。
也因此,作为中国第一大酒种,白酒的存在意义,早已从日常的消费使用,扩大至民生经济之支撑,和民族文化精神之传承。
这些努力,在酒城泸州,处处可循。无论是遍布于泸州山野的高粱,还是隐身于泸州街巷中的各个老窖池,又或是随处可见的泸州老窖酒,都在彰显着中国白酒之于一方人文的养护。
“当一种产品的文化给消费者规定了一种文化背景的时候,这种文化就会成为一种力量。”作家葛水平去往泸州饮过泸州老窖酒后,便深感其品牌的文化感染力。
杯酒留痕。生于泸州,长于中国的泸州老窖,正凭借其源源不断的文化内生力,将白酒所蕴含的“中国精神”,送往世界每一个角落,成为新的“中国参照”。
当代表白酒,与金酒、威士忌、白兰地、伏特加、朗姆酒等世界烈酒,共同站上人类精神的戏剧舞台,泸州老窖歌曰:
“天地同酿,人间共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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