种“粱”人涂佑能：“哪天累趴下，我就不干了”｜记忆虫洞·年度盘点⑦

注：涂佑能系遵义市红粱产业协会理事长，遵义市（仁怀市）酒业协会红缨子高粱质量管理专家委员会副主任，仁怀市红缨子高粱协会理事长，茅台集团首席育种专家，贵州红缨子农业科技发展有限公司董事长。

按照现行职工退休年龄，涂佑能再有一两年的时间就可以退休了。但当问及具体准备何时退休时，涂佑能却不假思索地回复到：“责任重大，尽量去干，哪天累趴了，就不干了。”

“活到老，干到老，学到老”作为一名种“粱”人，涂佑能和大多数育种专家一样，早已将自己的一生和粮种绑定。他没想过退休，其中更重要的原因，是贵州酒用红缨子高粱亟待解决的供给问题。

就在刚刚过去的2021年，贵州酱酒企业纷纷扩产，而酿酒用红缨子高粱的种植速度却远滞后于生产消耗速度，酒企出现“粱”荒危机。长势良好的红缨子高粱，本来能够迎接一个大丰之年，但8月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雨，却彻底打乱了节奏。

涂佑能所在的贵州红缨子农业科技发展有限公司，原定预收种子500万斤，最后却少收150万斤左右，剩余的种子仅够贵州当地和邻近区域近300万亩土地的种植，供应十分紧张。

“除了茅台的60万斤种子还在精选分装，其他基地的种子都已经被拉走了”。涂佑能表示，往年企业来购种、运种要一直持续到来年的四五月份，而这次却格外提前。

育种、科研、基地指导，开展培训会，参加各种协调会，担任诸多酒企和粮企的粮食顾问……2021年，种“粱”人涂佑能步履不停，几乎把一年的时光都全部放在了高粱地上。但也正是从他身上，我们看到了贵州酱酒产业的韧性和前进动力。

▲涂佑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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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2021年，最累的一年”

涂佑能在2021年的忙和累，助手袁小波更能感同身受。作为公司的一名技术员，袁小波同样几乎没有休息时间，有时加班太晚，便索性不回家，在公司找个休息的地方。

涂佑能谈到，袁小波不仅要搞技术，还要处理公司的一些日常事务，自己只要加班，袁小波就跟着加班。“去年我们在育种上，对品种资源进行繁殖、总结、鉴定、性状描述，整理材料近800份，在我的指导下，袁小波一个人就处理了100多份。”

“（这是）历史上最累的一年，科研和生产任务繁重，基本上周末都没有时间休息，光培训会和协调会在公司召开的都不低于50次。”

涂佑能介绍，很多酒企和粮食基地公司都邀请他出任品质顾问、技术顾问，自己欣然接受；茅台、国台、劲牌、珍酒、贵酒、高酱、红粱产业、红粱一号、红谷农业等企业，也经常带人来找自己学习交流。每次开展培训会至少都有一二十家酒厂派人来，他都亲自进行培训，“很多酒企在高粱问题上都吃过亏，他们（酒企）也意识到粮食安全的重要性。”

2021年，遵义市（仁怀市）酒业协会联合仁怀市红缨子高粱协会，成立红缨子高粱质量管理专家委员会，涂佑能担任委员会副主任和专家组组长，加强对基地建设的指导和管控。涂佑能2021年的活动轨迹，不是在仁怀试验田，就是外出基地考察指导。

此前，涂佑能前往一些贵州高粱基地考察，长势喜人的红高粱，令涂佑能眉目舒展，“今年应该是历史上收获最好的一年”。

但就在即将收割之际，一场大雨浇灭了这份愉悦。

2021年8月，贵州全省3站报告出现特大暴雨，16县域61站报告出现大暴雨。降雨持续数日之久，且主要集中在遵义西部和北部、毕节西部和北部、铜仁中部和西北部、六盘水北部（点击链接阅读相关文章：《50%倒伏，抓紧抢收！》《“红缨子倒伏”追踪：抢收及时，产量或创历史新高》）。

此次雨灾波及范围很大，涂佑能公司的种子基地自然也不能幸免。接下来的几天里，涂佑能的团队整天都待在田地里，加班加点抢收种子，晚上还要进行风干，以避免种子发霉、发芽。

期间，涂佑能不仅要在种子基地指挥抢收的各种事宜，同时还要密切关注整个受灾区的收割情况。他通过媒体、电话、会议等多种形式，呼吁政府、广大农民、合作社、企业抓紧抢收，并提供抢收方法、技术指导。此外，涂佑能还帮助农户，去和酒厂协调，将一些问题不大的高粱卖掉，切实解决农民最头疼的问题。

2021年，虽然过得很累，但也有令涂佑能足以高兴的地方，比如产区政府和行业、酒企对红粱产业前所未有地重视，公司也在育种方面取得重大突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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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矮化早熟”

2021年，涂佑能团队加大科研力度，深入研究红缨子高粱的抗性、矮化、缩短生育期、提高品质等问题，取得显著成果。

在矮化早熟研究方面的育种技术已比较成熟，种子已被带去海南南繁贵州基地繁育，预计三年后便可推广。在抗性方面也看到了希望，“已经有几个株系了”，涂佑能表示。

育种上的重大突破，给了涂佑能莫大的欣慰，他表示，2021年是他最累的一年，也是他最高兴的一年。一旦矮化红缨子高粱成功实现大面积推广，将切实解决贵州地区种植红粱的困境。

一是红粱种植将突破地理空间的限制，高海拔地区也可大面积推广，因为红缨子高粱最怕秋风、倒伏。二是红粱矮化也将降低机械化难度。三是高粱早熟，也可有效抵抗天灾等问题。

在这些突破背后，是涂佑能经年累月的品种资源的搜集与研究。

为了完整观察高粱的生长变化情况，在整个生长周期，都需要科研人员在田间地头不停地进行筛选、评价材料、品种的优异性，进而创新改良以及选育新品种。特别是高粱花期，正值三伏酷暑天，同时也是高粱科研中最为关键的时期，一旦错过就要再等一年，因此必须全力以赴，连续工作，加紧杂交授粉，按照年初试验设计开展科研工作，才能确保科研任务顺利完成。

在每年最热的七八月份，高粱抽穗扬花灌浆时，便是涂佑能最忙碌的时候，为了收集各种本地的优质品种资源，他们顶着烈日、冒着酷暑，穿行在仁怀大地上，“一块田一块田地去找，有时候只能凭运气”，涂佑能表示。

长年累月地穿梭于赤水河谷，混迹于高粱田地，涂佑能患上了风湿性关节炎，走起路来都显得有些别扭。而他三十多年来的不懈努力，从1999年至今，已累计收集保存地方高粱品种种质资源资源385份，异地高粱品种资源159份，培育出地方高粱品种5个。

这些品种具有抗旱、耐瘠、抗病虫、产量高、脱粒性好、耐蒸煮、支链淀粉含量高、单宁含量适中的优良特性，平均亩产达250公斤以上，最高亩产已达541.7公斤（在云南最高亩产达800公斤）。

在公司的品种资源库里，一排排高架上挂满了高粱穗子，每一束穗子都打上了地方品质资源的数量和日期编码。其中，涂佑能选育出的酒用高粱品种“红缨子”，已经成为了贵州茅台酒厂指定的唯一专用酿酒品种；“台糯9号”成为贵州国台酒指定的优先使用品种；“红珍珠979”成为祥康酒业指定的专用品种……十四年来累计推广“红缨子”系列高粱种植1860万亩以上，创造农业总产值620亿元以上，带动农户750万人次增收80亿元以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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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点建议

在谈及去年红粱供需紧张时，涂佑能提到，各家酱酒企业可以说是在疯狂抢购，“小酒厂没有粮食基地，就委托粮贩子，半夜三更去各基地加价收购，如果地方保护价是3.2元/斤，那就3.3元、3.4元地去加价收购，甚至一度炒到了3.8元/斤，冲突也就在所难免”。

供需严重失衡，行业也是乱象丛生，以假乱真、以次充好，让酒企吃了不少亏。一些大酒企也因价格问题收购较晚，没得到好粮食而懊悔。

“基础不牢，地动山摇”，贵州酱酒产业在飞速奔跑时，产业链上的不足就充分暴露了出来，红粱的问题深刻影响着贵州酱酒产业的升级和良性发展，各级政府、行业组织、企业都在思考，如何建好酱酒的“第一生产车间”。

涂佑能表示，如果风调雨顺，那可能除了茅台之外，2022年可产70万吨左右红粱，勉强支持产业需求。而一旦气候异常，有灾情就难说了。

面对如此形势，涂佑能对酒企提出了三点建议：搞陈“粱”计划、提高收购价格、自建原粮基地。

搞陈粱计划有两大好处，一是抵御自然灾害，预防原料风险。二是陈粱烤酒，效果更好，一年陈粱使红缨子高粱后熟，水分进一步均匀，内部结构更加稳定，营养物质更加成熟。试验也已表明，陈粱烤酒，酒体好，生沙味不重，明显提高酒质。新粱烤酒是五年出厂，陈粱可能四年左右也可达到相同的出厂标准。现在，国台、珍酒、劲酒等企业在涂佑能的建议下，已经有这方面的意识和规划了。

谷贱伤农，在许多场合上，涂佑能都强调，酒企要提高原粮收购价，只有提高农民的收入，农民才有更大的积极性去种高粱。而酒企有了好粱，基酒质量将明显提高，所产生的价值将远远超过提价所带来的成本，对供应商、企业、农民都是利好的。

为此，涂佑能还专门给国台算了一笔账。2021年国台用了本地优质红粱，增产1000多吨，以500元/斤来算，便是10个亿的产值，平摊下来，仅优质酱酒增加的产值，都足以抵消掉粮食成本。

像国台一样，坚持用本地优质红粱的，还有劲酒、钓鱼台、珍酒、文中、北街、远明酒业等企业，“他们都把高粱收购价定得很高，也觉得在原料上多投入没关系，因此他们的酒质好，口碑也好”，涂佑能表示。

国台甚至为此专门成立了农业公司，在黔西南建立高粱基地，2022年规划了22万亩的高粱种植，目前种子已经全部运过去了。2021年，国台突破百亿，成为行业热议话题之一。百亿何来？或许正是从自建高粱基地，重视原料端这些因素而来。

涂佑能还建议，酒企应该在贵州自建基地，而不是想着如何抢粱度日，“在贵州建基地比在外省靠谱得多，此外酒企也要有这种责任感，为贵州省脱贫攻坚贡献力量，工业反哺农业，为当地农民做贡献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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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多带几个徒弟”

元旦刚过，正是卧冬好时节，涂佑能却依然没有时间休息，一是茅台基地种子的精选和分装，二是抓紧落实2022年、2023年种子生产基地。

“最近三五年至关重要，我们也是响应酒协，从种子端布局。目前2022年仁怀种子基地已经规划出来了，一共12000亩，坛厂、鲁班、五马、茅坝，预计产种子至少300万公斤。”

仁怀市委、市政府也在紧抓种子基地建设。仁怀政府工作报告指出，2022年种子基地规划1万亩，仁怀市政府支持的红谷公司，种子进了25万斤，在贵州基地，保障种子安全。涂佑能公司则规划了12000亩，计划超额完成。

涂佑能表示，公司下一步将加大对“红缨子”系列高粱良种繁育基地的建设，增加科研投入，进一步搞好“红缨子”系列高粱种子的提纯复壮工作，使公司生产的高粱种子在品质、产量、抗性等方面进一步提高，使之更好地为茅台集团和我省其他酱香型白酒生产企业服务，为农民脱贫致富贡献力量。

此外，涂佑能表示，公司的发展也受到了各级政府和茅台集团的重视，接下来公司管理将会有所调整，自己将主要聚焦在科研、带好技术团队方面。

目前，贵州红缨子农业科技发展有限公司有员工28人，科普员48人，制种农1000多户，育种面积1万多亩，生产高粱种子2500吨以上，是贵州省唯一一家集育、繁、推、研一体化的酒用高粱种子生产企业。

“省委要求公司未来技术人员要达到100人”，涂佑能谈到，自己快60岁了，现在就想多教几个徒弟，“袁小波已经是我带的第三代了，很多核心技术都掌握了，第一代、第二代也在公司干着。赤水河谷高粱品种资源很重要，要带好技术员，传承老祖宗留下来的品种资源、育种技术。”